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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季花静静绽放，玉兰树亭亭玉立，鲜花和绿树(lǜshù)相互倾诉着夏意(xiàyì)盎然的(de)故事。三五成群的孩童追逐嬉戏，不时有车辆进进出出……这是不久前在江苏省徐州市某小区见到的景象。 站在小区门口的王素芳拿出手机，手机里留存(liúcún)着小区停工时的照片，她(tā)滑动着手指让记者看那些照片，那时的工地是杂草丛生，萧条冷落(lěngluò)。 王素芳是江苏省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民四庭法官。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和眼前的景象(jǐngxiàng)，她(tā)对记者说，她很欣慰(xīnwèi)，也很感慨。她觉得，那个“先行判决”非常有必要，否则，真不敢往下想…… 时间追溯到2021年(nián)10月，在一片欢乐的气氛(qìfēn)中，徐州某房地产公司与浙江某建设公司签订一份施工合同。 建设公司作为总包(zǒngbāo)单位，负责承建(chéngjiàn)房地产公司一个住宅项目。该项目位于所在城市重要区域，建设之初，就备受当地政府和群众关注。 接下来(jiēxiàlái)的日子里，塔吊林立，项目有序推进，3幢花园别墅、8幢高层住宅的主体渐次矗立。如果一切正常，这本是一次(yīcì)普通合作。 然而，2023年7月起，施工现场日益冷清，脚手架(jiǎoshǒujià)上的工人们不知所踪(suǒzōng)。不时有购房者在工地外驻足观望，议论纷纷。 在购房者的议论声中，2024年4月，建设公司收到了(le)房地产公司的解除合同通知函，让这起合作(hézuò)顿生波澜。 “你方擅自停工，延误工期的(de)行为(xíngwéi)已严重违反合同约定，导致合同目的难以实现，现我方提出解除合同(jiěchúhétóng)。”在这份解除合同通知函中，房地产公司详细列举了建设公司的停工次数、管理漏洞等，字里行间皆是(shì)不满。 法庭之上，建设公司(gōngsī)对房地产(fángdìchǎn)公司的指责进行回应：“停工属实，但属于法律允许的正常停工；即使停工延误了工期，那也是房地产公司未按时支付工程款及其他多项违约行为所致(suǒzhì)。” 与此同时，建设公司(gōngsī)还提出7项反诉请求，第一项同样是请求法院判决解除(jiěchú)两家公司的施工合同。 在这起施工合同纠纷案中，除解除合同之外，双方对施工资料移交、建设工程施工(gōngchéngshīgōng)许可证注销、工程欠款支付、停窝工损失赔偿等(děng)争议，亦(yì)是剑拔弩张，互不相让。 面对厚厚的卷宗和当事人的举证、质证，王素芳愈发(yùfā)感觉案情复杂：一是(yīshì)双方签订(qiāndìng)的施工合同能否继续履行，如果(rúguǒ)解除合同，如何确定施工方退场时施工界面和遗留(yíliú)建筑材料的质量及数量；二是如何认定工程未能如期完工的原因及责任划分；三是如何认定建设公司反诉主张的工程造价。 在法官会议上讨论案件时，徐州中院民四庭庭长(tíngzhǎng)潘全民谈道，这个(zhègè)案件最突出的问题是双方当事人均主张对方违约，导致(dǎozhì)合同已陷入履行僵局，不仅双方当事人的利益迟迟难以兑现，同时因项目施工停滞、交付期限迫近(pòjìn)导致千余户购房者集体权益受损(shòusǔn)。为此，我们必须厘清裁判思路，打破(dǎpò)项目施工僵局推动复工续建，缓解当事人间的矛盾和对立关系，避免工程持续烂尾引发社会稳定风险。 翻看讨论记录，记者强烈地感到，对复杂的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件(ànjiàn)，如果找不到(búdào)突围的方(fāng)法，法官就会被案件拖住，当事人就会被案件捆住，当事人或是利益相关方就可能因此被压垮。 是依照传统审判思路审下去(xiàqù)，还是“快刀斩乱麻(kuàidāozhǎnluànmá)”，尽快找到突围之道？王素芳开始思索。 合同规定的交房日期临近，小区仍然是停工状态，满目狼藉。王素芳多次到工地现场，见法官来了(le)，购房者如同见到救星(jiùxīng)一般，听到购房者的叹气和抱怨，王素芳心里很不是(búshì)滋味(zīwèi)，每次都要拍下几张照片，那是让她(tā)心急如焚的照片，也是督促她必须尽快突出重围、加速办案的照片。 按捺不住(ànnàbùzhù)焦急的心情(xīnqíng)，一些购房者开始组建“维权群”，王素芳进入了群里。小区项目(xiàngmù)是否已经烂尾？还要烂尾多少时间？怎样才能不让我们的血汗钱打水漂？我们要维权……一时间，“维权群”里群情激愤，还有人开始在网络上发声(fāshēng)。 “一石激起千层浪”。随着(suízhe)越来越多网络声音出现，由该项目引起的对当地营商环境的担忧，也成为合议庭需要重视的问题(wèntí)。 突围迫在眉睫(pòzàiméijié)。如何突围？ 王素芳在合议庭合议时谈起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一百五十六条(liùtiáo)规定：人民法院审理案件(shěnlǐànjiàn)，其中一部分事实已经清楚，可以(kěyǐ)就该部分先行判决。 有(yǒu)合议庭成员谈道，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六条在审判实践中用得不多，差不多是“沉睡的法条”。主要(zhǔyào)原因在于被告方大多强烈反对先行判决，承办法官(fǎguān)也(yě)担心判决后出现新的证据，给后续的案件办理造成被动。 王素芳对记者说：“每当看到手机里(lǐ)的照片，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，如按照一般(yìbān)节奏审理，对法官而言(éryán)，无疑是四平八稳，可对购房者来说，那(nà)可能会是漫长的等待和煎熬。我常想，假如是我买了那房子，那真是感觉天都要塌下来。”王素芳接下来的话，让记者感到充满诗意，更有担当。她(tā)说，法律不是(búshì)让时光倒流，而是(érshì)给未来开路。既然有明确的法律条文支持，就要积极引用，让法律条文充分发挥出它的价值和效能。 在梳理案件细节时，王素芳注意到双方对“合同解除”均无异议，是各自真实意思表示。那么是不是可以采取“先解除合同、施工方(shīgōngfāng)退场、项目尽快(jǐnkuài)复工、有账慢慢算”的先行判决策略，来化解这一合同僵局呢？在又一次合议时，王素芳说出(shuōchū)了自己的突围之道(zhīdào)，合议庭有的人表示赞同(zàntóng)，有的人说出了顾虑。 王素芳觉得顾虑可以研究，但一定不能被顾虑束缚了手脚。为了衔接好先行判决与本案后续其他争议(zhēngyì)(zhēngyì)问题的处理，合议庭数次组织双方当事人及监理公司到现场(xiànchǎng)勘验，对(duì)已完成施工量和施工质量问题逐一进行核对，还分门别类(fēnménbiélèi)制作了可接收再利用材料和施工方撤场自行处理材料清单。对于无争议部分，形成确认明细单，对于有(yǒu)争议部分，形成异议(yìyì)明细单，并明确异议内容。王素芳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：阳光火辣辣的，还连续刮风(guāfēng)，不时有强风吹来，风中裹着尘土，让人睁不开眼睛，有人连续清点了三天(sāntiān)。王素芳笑着说，大家戏称在阳光下补足了钙，变黑了很多。 “这场纠纷如果按常规审理下去，新的施工单位无法进场，房地产公司要承担延期交房(jiāofáng)的责任，业主们(men)也不会答应；建设公司则要承担设备租赁、人工留守开支等相关损失。对于双方来说(láishuō)都是得不偿失！”工地现场，王素芳对双方当事人(dāngshìrén)说道。房地产公司和建设公司负责人(fùzérén)均表示同意王素芳提出的判决思路。 “先行判决”后的(de)春天 先行判决前的相关工作完成后，2024年8月，徐州中院作出先行判决：确认双方(shuāngfāng)施工(shīgōng)合同解除。判决书中专门提到：对于因(yīn)合同提前解除可能产生的违约责任、结算和清理(qīnglǐ)等问题，在本案先行判决之后继续审理。 “合同一(yī)解除，新确定的施工单位(shīgōngdānwèi)就可以立即进场了，我们再也不用看着延期交房违约金越积越多而干着急(gānzháojí)了。”房地产公司负责人很是激动。 “停窝工对于我们来讲，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。合同解除了(le)，我们也可以安心开拓其他项目了。”建设(jiànshè)公司负责人同样欣喜。 法院判决生效后，停工许久的(de)工地重新热闹起来，新进场的施工单位第一时间恢复了施工，加班加点地保障房屋尽快交付。千余名购房者也在业主群里沸腾起来，直呼(zhíhū)“法院解决了我们一个大难题，新家终于(zhōngyú)有了盼头”。有人提议将“维权群”改成“维美群”，“维美群”的意思是共同维护美好家园，有人表示赞同。记者(jìzhě)(jìzhě)笑着问王素芳，能否把自己拉入群里看一看。王素芳同意了，在群里，记者看到不少家装(jiāzhuāng)分享、周边购物之类(zhīlèi)的信息。 短短数月后，项目剩余工程建设完毕。2025年初案涉一期房屋顺利交付，部分购房业主已进行装修、入住。此后，案涉工程二期的施工(shīgōng)项目亦(yì)有序展开(zhǎnkāi)。 “此案适用先行判决(xiānxíngpànjué)，真正实现了‘审理一案、盘活两企、惠及多方’的共赢效果。”王素芳表示，对合同(hétóng)解除后果及双方其余本反诉请求，仍将由(yóu)合议庭继续审理，目前正对部分工程进行造价鉴定。 “本案通过先行判决解决无争议问题，及时固定当事人(dāngshìrén)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，既避免了因全案审理周期冗长导致的资源虚耗，又为当事人提供了阶段性救济路径，有效避免了双方当事人的损失持续扩大，彰显了司法(sīfǎ)权威与公正(gōngzhèng)。该案是在复杂民商事纠纷案中实现‘公正与效率’相统一的典型(diǎnxíng)案例。”徐州市人大代表、中国矿业大学岩土(yántǔ)工程新技术发展有限公司总工(zǒnggōng)办主任孙建华如此点赞。 在(zài)徐州中院研究室翻开相关资料时，记者了解到，短短半年时间，徐州法院已(yǐ)在34件案件中适用(shìyòng)先行判决制度，推动多个(duōgè)项目工程续建，涉及标的额5.77亿元，案件平均审理周期较普通程序缩短60%以上。 徐州中院党组书记(dǎngzǔshūjì)、院长(yuànzhǎng)顾韬告诉记者，在建设工程(gōngchéng)施工合同纠纷(jiūfēn)案中适用先行判决，不仅能够通过层层限缩争议范围，及时打破僵局(jiāngjú)，高效回应当事人合理诉求，促进矛盾纠纷梯次化解，也有利于推动工程复工续建，缓解企业资金周转压力，维护各方主体合法权益，优化工程建设领域营商环境。在此基础上(shàng)，徐州中院将继续调研司法实践需求，在知识产权纠纷、道交纠纷、劳动争议、长期房屋租赁合同纠纷等(děng)领域主动适用先行判决，切实发挥制度效能，展现司法担当。 据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民六庭庭长刘悦梅介绍，建设工程施工合同(hétóng)纠纷案件通常具有标的额大、专业性(zhuānyèxìng)强、争议焦点多、本反诉交织等特点，且往往需要借助鉴定查明案件事实，审理周期(zhōuqī)相对较长。近年来，江苏法院在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件审理中依法(yīfǎ)适用先行判决制度，聚焦“矛盾症结”，巧用“分段(fēnduàn)解纷”，通过先行化解(huàjiě)部分争议，及时保障当事人诉讼权益，打破施工合同履行僵局(jiāngjú)，缓解建筑企业资金周转压力，消除不必要的讨薪纠纷。接下来，江苏法院将进一步完善建设工程合同纠纷案先行判决制度适用机制(jīzhì)，切实推进建设工程合同纠纷案件高效、实质(shízhì)化解。 来源：人民法院报(bào)·1版 记者：郑卫平 | 通讯员：褚(chǔ)红艳 见习编辑：孙林林｜联系电话(liánxìdiànhuà)：（010）67550939｜电子邮箱(diànziyóuxiāng)：fyxw@rmfyb.cn